马西尼 (Federico Masini) 教授,意大利罗马大学前副校长
我今天跟大家想分享一下一个我非常喜欢的一个题目:早期的传教士,主要是来自欧洲早期的传教士,他们怎么看待汉语?我们都知道,量词可以分为两个大类,这两个大类是度量衡单位,我们把它们叫作“measure word”,计算东西的长度、重量、容量的单位:米、克、升等等,还有一般的量词,个体事物单位:个、只、条、件等等;还有集体事物单位:对、双、套。现在我们把量词作为一个词类,有名词有动词,不过这是一个现代语法学家分类的一个概念。我们现在要探讨主要的是两个题目:第一个题目是:中国学者何时认定这个语法词类的范畴?这个范畴是什么时候被认定的?第二个是中国学者何时最初编辑了量词的词单并描写了量词的用法?量词问题作为一个词类是一个比较特殊的,因为西方语言基本上没有同样的一个词类,虽然单独也会有一些量词,但主要没有跟汉语还有别的亚洲的一些语言,日语、越南语同样的范畴。所以按照规律利用的量词主要是名词之后和代词之后用量词。我们就知道最早的有相似的量词的语法学家就是《马氏文通》(马建忠著),我们都知道这是第一位中国学者编辑的所谓的汉语的语法书,当时叫文通。马氏把量词叫作“别称”,并把它们放在形容词里,把它们当做一个形容词的一个部分。到了1924年黎锦熙的《新著国语文法》一书里,第一次建立了量词这个名称,所以我们就知道了,黎锦熙第一个把量词作为一个单独的一个词类,也列在名词类当中。到了1957年,王力《中国现代语法》一书里把量词改成了单位名词。丁声树是解放后60年代,在《现代汉语语法讲话》一书里肯定了“量词”这个名称,并当做一个独立的词类。所以我们就看到从1924年黎锦熙先生第一个拟定了“量词”的说法,之后王力没有赞成,丁声树、朱德熙利用了量词之后,很多语法学家就把这个名称继续下去。赵元任的《汉语口语语法》也把量词列为体词的一种。我们由此就知道了目前现代汉语语法学家的情况,中国学者没有比马建忠更早得注意到量词的,清末之前没有编辑了这种词类的词表。
我们开始看看,早期的西方传教士有没有注意到了量词用法和特征?我的发现有这些:一个是Martino Martini(卫匡国)1652年的《汉语文法》一书,那本书原来是用拉丁文写的,《汉语文法》是我们以后给他编写的,所以没有这个名称。之后有Basilio Brollo da Gemona,他编了两部词典:一个出版于1694年,一个是1699年的手稿从来没有出版过。我们正在有一个项目把它们定期来出版。然后有Francisco Varo 写于1703年的《官话文典》,这本书是最早在国内印刷出版的语法书。还有非常有名的 Grammar of Chinese Language《通用汉言之法》,作者是Robert Morrison。我们看到,这些传教士是也都隶属不同的教会。卫匡国是耶稣会传教士,Basilio不是耶稣会传教士,当然 Francisco Varo属于多明我会,Robert Morison是新教的,他们这几个人有什么共同点呢?他们都是外国人,有这个目的要学习汉语、要了解汉语。他们各自有自己的目的,他们的动机都是一样的。要掌握汉语,为了宣传自己是最理想的传教者,所以他们的动机非常强,我们要学习汉语,我们可以让我们的同事们、同会们学习汉语,我们要给他们弄一些工具书。他们编了哪些工具书?我简单地列举一下,根据卫匡国的手稿本,这里有一句话“De Numeris eorumq particulis quas numericas vocabo”,他提到了量词,这是在1652年。这个名单(量词单)是被印刷出来的,其中可以看到“一件、一盏、一张”,“一张”是可以用于“纸”的,一张纸,所以你提到张、纸,这几个数你必须有“一张”。就这么说:一张纸、一张桌子、一张椅子等等,还有“一只”等等。我们就可以看到,它这个概念很清楚,他怎么发现的这个概念?因为他是一个外国人,要学习汉语,没有手里没有什么工具书,现在我们的学生什么都有。当时的400年前从来没有一个外国人学过汉语的,那时代没有字典、没有语法书,什么都没有。他就自己按照他自己的范畴来探讨,来研究汉语,之后是另外一个传教士Basilio Brollo da Gemona,他在1694年编辑了第一本书,封面可以看到“汉字西译”字样,但是“西译”怎么用西文翻译汉字?Dictinarium Sinico Latinum这个字典有很多手稿本,这个是我们认为可能是最早的,我们正在出版。这是他的第一页:一、丁、七、万、丈、三、上、下、不。我们可以看到按照部首编辑的里边有6000多个汉字,每一个汉字下边有拼音。当时的拼音、发音,还有一个很清楚的拼音方案,旁边有解释和例句,里边的用拉丁文写的也有一句在最右边的也有同义词,比如“上”也有“登”“升”;“不”也有“非”。所以里边的也还有简体字 ,你们可以看到“万”当时它主要的简体字是我们现在以为的繁体字的“萬”。所以这些资料是非常宝贵的,研讨当时的写法和汉字,这个是封面。书的最后一部分也有六个附录。第三个附录Particula Numerales就是量词,1694年这个词典跟我们现在的概念的词典一样的,因为词典是按照西方的范畴来编辑,所以也有词、也有拼音发音、也有意义、有例句,还有附录。附录中的一个叫Particula Numerales的部分可以看到“餐、层、节、颗、座、科、张、只”等等,所以里面就可以看到旁边哪些植物可以用这些量词,(第三附录)第一页、第二页也有位、下、口、句等等,到最后一个是“衆”(众),所以这些量词一共是五、六页。然后他这个人又编辑了一部词典,还有我们现在怀疑是他自己编的,还是别人利用他留下来的一些资料所编辑的词典,这个词典是Dictinarium Sinico Latinum,不过这个词典很宝贵,因为不是按照部首编的,而是按拼音方案编的,所以第一个字是“查”,按照拼音顺序编的。这个词典是1699年编的,有九个附录,第六个附录是“数目异节”量词。所以我们就会看到,它基本上跟上个资料一样,也有一大堆量词在用,也有多也有少,这是第三个手稿。第四个是Francisco Varo的Arte de la Lengua Mandarina,是1703年出版的,这本书是已经再版的。South Coblin在2000年把它译成英语,所以你们就可以看到“一张”“两层楼”,这个词典里也有很清楚的量词概念,是他们当中抄别人的,这个我们不好说,但例句基本上都是一样的。当然这些传教士个别利用别的传教士(比他早期的传教士)的资料,这我们可以肯定了。不过当然承认他利用了别人的资料,这是另外一件事,反正量词这个概念也很清楚。所以他知道了也有“把”“位”等等。我们到了最后一个字典,这是 Robert Morrison在 1815出版的Grammar of Chinese Language。这个当然就变成了第19世纪鸦片战争前后,这个Morrison是新教第一个来中国传教的,从广州登陆。这本字典里边他研究汉语的语法也用了这个概念,列出来将近100个量词,这些量词当初我挑选了一个例句:“一尾鱼”(the numeral of fish)。我们由此知道在1815年,还在鸦片战争之前,“鱼”要用的量词是“尾”,对别人说:买一尾新鲜鱼。(I’ll bought A fresh fish.)现在也有人说“一条鱼”,所以我们从这个句式就可以知道,当时1815年正规的量词是“尾”,只不过也有人开始用“一条鱼”。对断定一个量词的持续和改变,这些资料是非常宝贵的,
这些资料是原来西方研究中国语言的原始资料。我觉得它们是一个很好的出发点,很适合今天会议的宗旨,就是我们可以利用的西方早期的学者,怎么看待汉语来帮助国内的学者,然后我们把这两个信息,将国内和国外的产生的一些知识融合在一起,更好了解有关汉语在西方传播的情况。